旁邊有丫頭推門進來道：“晴宛姐姐。”

晴宛坦然自若地把手裏的請帖放下，道：“什麽事情？”

丫頭笑道：“給姐姐送個食盒來。”

晴宛打開來，只見是四甜四酸的八味點心蜜餞，做得樣式精巧：“有心了，是個什麽餡的？”

丫頭道：“葷的有螃蟹的，肉絲的，素的是青梅，還有玫瑰，姐姐可以嘗嘗肉絲的，味道做得極好，廚房的張大娘才叫我給姐姐送過來呢。”

“是嗎？那我可得嘗嘗。”

一道聲音響起，卻不是晴宛的，晴宛和那丫頭齊齊彎腰行禮：“見過小姐。”

洛風華笑道：“怎的見了我就這樣拘束了？”又看著晴宛笑道：“這下可是拿住你了，叫你去幫著我盯著洛瑯，卻在這兒偷食了。”

晴宛道：“奴婢不敢，只是老爺那兒才送了請帖過來，還沒請小姐的示下，小姐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？”

洛風華隨手捏了一塊肉絲的點心，放在口中嚼著，道：“天氣漸暖，可不就是想犯困偷閑了嗎，那些請帖竟然送到我這兒，隨便找個會寫字的寫了也就罷了，左右我這一手字可是上不得臺面的，誒呀，”洛風華吃著糕點忽然叫了一聲：“這點心……”

那丫頭一臉鎮定，晴宛略有疑惑：“可是奴婢的點心不合小姐的口味？那奴婢給小姐端來平常吃的。”

“不是呢，”洛風華看著兩人的表情，笑瞇瞇地道：“晴宛的點心很好吃，晚上晚飯的時候我也要吃。”

晴宛應了。

洛風華又拿起一份請帖看了看，這請帖做得很雅致，上面金色的花朵精細漂亮，內裏的紙張平整潔白，笑道：“我竟是說錯了，這樣好的帖子，該是配上更美的字才好，如今又是春日時節，找個寫草書的來才好。”

草書筆畫勾連肆意，寫得人多，寫得好的人卻少，她這樣吩咐，晴宛也只能應了。

洛風華就像個悠游自在，無所事事的公子一樣，把東西隨手翻了翻，隨口說上幾句話就把事情丟給別人做。

等到出了晴宛的屋子，洛風華笑著問身邊的晴舒道：“晴舒喜歡吃什麽餡的糕點？”

晴舒被洛風華這一連串的行為弄得莫名其妙，先是要殺了王飛燕，繼而又和西延成王在一起，然後離開以後又立刻回到了屋子裏，沒和晴宛說上幾句話如今又走了。

她不知道洛風華想做什麽，老老實實地答道：“奴婢不喜歡吃紅綠絲，要吃還是肉絲的吧。”

洛風華笑道：“你也知道玫瑰青梅是紅綠絲啊，我看最好吃的該是螃蟹。”

晴舒道：“小姐說什麽？”

洛風華已經是笑而不語。

晴舒猶自在道：“螃蟹這東西油膩膩的，而且離正經時令還差得遠呢，哪裏能好吃，小姐還是吃些別的吧。”

——

看著洛風華離開的背影，晴宛忽然感到了一陣不確定的心驚。

旁邊那丫頭道：“都說三小姐是個有心機的。”沒想到剛剛看她的表現更像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做派。

晴宛正色道：“你是哪裏來的膽子敢非議主子，小姐自然是個聰慧的。”自己眼神不好就不要再說出來暴露智商。

丫頭眼裏露出猶疑的神色來：“姐姐的意思是……”

晴宛道：“小姐剛剛掌家，自然有些前來討好的奴才，你最近不要來找我了，免得落人閑話。”

這話裏的意思模棱兩可，隱約雙關，丫頭也聽了出來，道：“知道了，但是……一向隱蔽，更何況這麽久了，莫要因此誤了日子。”

晴宛有些不耐了：“知道了，你去吧，莫要多言多語地妄自揣測。”

丫頭走後，晴宛看著眼前的糕點，拿起了螃蟹的，但是並沒有吃，而是全部拿了出來，在放螃蟹的那個格子底部敲了敲，然後自夾層中取出一張紙條，略看了一眼就取火燒了。

晴宛閉起眼睛靜靜地想了一會兒，睜開那雙嫻靜的眼睛的時候便又是那個寡言忠誠的丫頭。

是的，她絕大部分的情況下都是忠誠的，只有進行自我的暗示才能讓自己看上去如此坦然，別人以為她是忠誠可靠的，因為那本來就是她。

一邊忠誠，一邊背叛，背叛只是在很少的時候，當她意識到要從忠誠的夢中醒來的時候，比如看見洛風華身陷險地的時候，她就明白是需要自己袖手旁觀的，她確是心急如焚，另一方面又控制了自己的身體不動不移，只是焦急地看著。

如此分裂，又是如是自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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